我们所经历的所有一切,不过只是泡沫幻影,而且,哪怕是我们能够大彻大悟,证得正果,我们也无法让自己获得永生。
一个江湖术士的死,带来了无数的争议和批判。每个人都是不自信的,所以他们不问苍生问鬼神。我承认,我也曾经如此。
我们能否把握自己的命运?这永远是我们需要回答自己的问题。我们活着,并且要做自己生命的主人。所以我们殚精竭虑,和不可知的时间与空间徒劳地斗争。一个江湖术士的死再次向我们开启了这个问题:命运是什么?能否被自我掌握?
江湖术士在人类历史上已经存在了几千年,其中不乏有高明者,因其强大的理论体系成为了后人口中的所谓“宗教”。将命运交给信仰,放弃原本属于自己的权力,曾是多少芸芸众生的选择。也有很多人在信与不信之间徘徊,对自己、对命运一直充满疑惑。例如李白就在被赐金放还之后接受道箓,一度成为一名道教徒。
我羡慕那些真正的信徒,他们不需要不断地怀疑自我,便能在这个世界上安心地活着。然而,如果所信的是王林之流,便很容易造成信仰破灭的后果。王林竟然死了,死于王林自己可能都没闹明白的ANCA相关性血管炎、自身免疫性周围神经炎导致的多器官功能衰竭——这个病,那些受过王林开光的明星们,恐怕能明白的也很少。
然而,我无意嘲笑任何人。因为我深知自己的人生深陷低谷的时候,几乎所有的现代科学与哲学都拯救不了我的那种感觉。在我的初恋失败的时候,我曾相信过雏菊的花瓣。在我的学业不顺的时候,我曾相信过上帝。在我的母亲罹患绝症的时候,我曾相信过佛祖,带着母亲去了法华寺。我相信过冷冰冰的ICU器械,我曾以为呼吸机是万能的,一定能给母亲机会。
我的朋友黄医生在谈到前卫生部长陈敏章求医于王林时说:病入膏肓,现有科学手段没有办法的时候确实有可能让其求助于任何手段,为了追求假想中的救命稻草,这一刻他可以解释成“天下无奇不有”。他如果不是自己到那一步,肯定也明白自己这是一种愚昧的行为。然而,绝望会让人失去判断力,无论对于普通人,还是专业人士,都是如此。
问题就在于,我们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。也许人生一帆风顺,却突发意外,例如交通事故,例如绝症。我知道这些可以用概率来计算,但是我是一个数学渣,而且我知道意外一旦发生在我的身上,对我而言就是百分之百。各种宗教在努力解决这个问题,通过拯救或者顿悟。一般而言,那些强调永生的宗教在我看来都不算高端,顿悟和看开也许能让人安心,却改变不了世界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,道教宣扬通过修行可以吸风饮露、长生不老,最后信徒却死于铅汞炼成的“仙丹”。
某些汲汲于名利的明星和官员曾一度认为,人与人是不平等的,他们掌握了更多的资源,以至于可以求助于王林大师,而不像一般信众那样四处祈求。然而最后他们还是发现,人们之间是平等的——王林大师死了,连自己都救不了,更何况是他人?
世界这么大,任何人的死都只会激起小小的波澜,过不了几天,就会烟消云散。
我们经历的所有磨难,最后既不会变成财富,也不会变成经历,只会被衰老的身体和精神所慢慢忘记。
我们需要经历多少次错误和试错,才能解开心中的迷惑?我们需要多深地向内部探究自我的真相,才能找到真正的自我?我们需要多少次和这个世界和解,才能懂得什么是谦卑?
如果我们能懂得,根本就没有什么命运,没有什么规律,渺小才是自我的常态,我们便能更好地接受自我。谁也不可能永远拥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日子,无论是谁,人生都难免有高潮和低谷。无论是高官还是巨富,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。(然而你没有地位也没有钱,说这些有什么用呢?)
古往今来,无数哲人问过自己的问题,我再次自问自答了一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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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小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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